About “Imaginary numbers "i" in Arts” ...

展覽日期:2006.5.10~2006.5.31

展覽地點:高苑科技大學藝文中心

策展人:許淑真

參展藝術家:Channel A、所以然實驗室、王秀茹、林育聖、林珮淳、洛娃伊、劉世芬

【在數學與藝術之間的類弔詭關係—在擁抱與棄決之前】

文/許淑真(策展人)

1996年5月,一篇在著名的文化研究雜誌《社會文本》的文章<超越界線:走向量子引力的超形式的解釋學>,引燃了喧騰一時的一場「科學戰」。紐約大學的量子物理學家索卡爾(Alan Sokal)在文章發表後旋即宣布這是一篇詐文,裡面刻意書寫出編輯們所信奉的後現代主義與當代科學之間的聯繫,但卻又充滿故意安排的常識性科學錯誤,這篇文章甚至在最後一段寫著:「…不對數學的標準進行一種深刻的改革,我們就不可能建立一種具有解放意義的數學。」為這篇文章結束的內容之一。


【一】

自此引發了席捲科學家與後現代思想家的交鋒論戰,不論如之後索卡爾和布里克蒙特在1997年所寫的《時髦的胡說:後現代知識界對科學的濫用》中,反應思想界對其中醜化科學又使用科學術語的不加辨別;還是如德希達在《索卡爾和布里克蒙特不是認真的》所提到科學概念如何在其他領域中被當作隱喻的重要性…等,這令人感到十分有趣的是從這場的交叉論戰裡,我們可以看出何種現象?並且令人思索的是在當代藝術大量引用後現代思潮的當下,這呼應的又是什麼?我們可以從中發現怎樣的端倪?

到底像這類引用其他領域的當代藝術,是像國王新衣般的「時髦的胡說」,還是藝術可以利用它類的論說去挑唆感性的認知,這其中關鍵差異就在於索卡爾所說:「思想家將不可理解性變成理論的一個優點,隱晦、比喻或雙關語已經代替了證據和邏輯。」而索卡爾所韃伐的正是許多藝術家視為珍寶的價值,這裡有著一種無法隱晦的藝術現實。就如早在十七世紀就有一個針對負數開平方運算的研究—虛數,到現在還是讓許多文學家以此為創作養分,如阿希莫夫(Isaac Asimov)的短篇小說《虛數(The Imaginary, 1942)》,文中古怪的心理學家Tan Porus使用虛數方程式解釋神秘烏賊物種的行為與其心理;還有《虛數:不可思議的數學故事選集、娛樂、詩、和沉思(Imaginary Numbers: An Anthology of Marvelous Mathematical Stories, Diversions, Poems, and Musings, 2000)》包含了許多有關虛數的作品;甚至現在紅及一時的小說《達文西密碼》中,男主角羅伯蘭登就以嘲笑口吻的跟蘇菲說:「…不會比一個數學譯碼者只因為有助於自己破解密碼,就相信虛數i的存在更假的了。」

「虛數」這個自外於正數或負數以外的數字,讓當時數學家感到虛幻不已,所以才給這種數一個專門的符號i (imaginary),i也就是虛數。很明顯的這個數在當時的思維裡是無法存在的,而現在我們可以在複數平面裡的縱軸裡找到它,並且虛數還可具體應用在種種科學與相關的領域上,比如電磁學、量子力學和地圖製作;而其他方面,虛數甚至涉及到在心理學非語言的觀點。

這個由虛幻的想像啟航在反應到現實網絡中的概念,在藝術創作裡我們感到許多的可溝通性。日常經驗早已塑造了人們的大腦神經網路架構,而且滲透到思維與運作,使人們很難超脫日常經驗的現象,而虛數的概念似乎可以提供一種更貼近藝術創作狀態的寫照。於是,談到這裡可以明顯看出並不是要加入以上的論戰,而是持續一種溝通與對話的可能,因為相信科學(數學)毫無疑問的會繼續與創發性思維糾纏在一起。於是在一個以理工為主的大學裡的藝術空間,我們嘗試這樣的命題—藝術中的虛數i,看藝術家如何提出他們的創作。這已經不是在理性與感性之間的交融/相對如此簡單的論證而已,而是以一個相當古老的科學概念為先的展覽,藝術家如何作一種超越性的解讀來成為一種奇異的連結與溝通。


【二】

這一共7組藝術家的展覽中,以林宏璋為主的藝術團體Channel A提出了《縛兒謀殺之語言篇》,藝術家參照了在十八世紀初的一位英國傳教士喬治.撒瑪納札(George Psalmanaazaar)所杜撰《福爾摩沙之歷史﹑地理描述(An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Description of Formosa, 1704)》的偽資料,並將撒瑪納札復活在現在台灣生活場景,成為外語補習班主持人。一連串真實的文獻與藝術家的假說含混不清,杜撰、想像、虛構、真假摻雜,這到底是小說(藝術作品)的特點,還是真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這些反應著歷史文化中的象徵隱喻,因為它描述了一個強權文化對弱勢文化一種隱形暴力迫害的歷史事實。
解釋是無窮無盡的,它們自有其價值,從來沒有任何解釋會比其他解釋更為真實或虛假。是否有一天我們看到了將神話傳說置於神話的背景去解讀,和將這個神話放在歷史文本下去解讀時,這其中並沒有令人詫異的差距時,我們就能更能明白這許多隱諱不明的情狀。王秀茹在《看不見的偶然》作品裡利用一個「倒弔人」塔羅牌所引發的故事,並使用這些傳說中蘊含的神秘主義的象徵圖像,而這已經系統化的西方神秘宗教元素,讓人想起羅伯蘭登跟蘇菲的某次對話:「…世界上所有的信仰都是建立在捏造出來的謊言上,這就是信仰的定義。」而我們將要信仰什麼呢?這些使用特定符號與象徵系統表達自身的,就是人與其精神創見,這才是其主體。

而劉世芬的《土之囊變》中的圖像並不直指歷史文化的隱喻圖像,而是藉由藝術家帶有卵黃囊姿勢的擬態,並結合了具迷幻與治療兩類植物的類圖誌,所製作之精細鉛筆素描, 意圖呈現人面臨對峙式的魔幻精神樣態。而洛娃伊的「之於我之於」則是呈現麻醉中的意識,誇張的漂白水味道、變形的手術室的種種聲音、生命的片段圖樣記憶等,如一場在暗房的夢之旅般,揭露其意識清醒所無法文字描繪的麻醉。她們的暈眩有如文 • 溫德斯(Wim Wenders)的公路電影《跟時間賽跑》(Twelve Miles to Trona)的主角一樣,因誤食有毒的餅乾所看到的風景一般,難以在清醒時所遇見。

而林育聖的《軌跡》與《光景》在數位影格中,創造了新風景的感受方式。藝術家用拼格如動畫般的手法,拼貼我們熟悉的風景,這帶有影像的操作與觀念的呈現,影像空間是由不連續的時間切片所組成,它讓時間成為一種新空間的可能。這脫離長久以來我們對影像的熟悉,而這樣的影像態卻是長期建立了我們對風景的認識,而早於風景本身。所以然藝術實驗室《漫》的影像風景則是在網路中流動的模糊新聞圖片,面對即時的訊息場域,觀眾用光源補抓到清晰的新聞圖片與語音報導,這一切如此仿真的新聞報導,竟是漂浮在網路空間的訊息流,經由數位轉譯後重新組合過的訊息主體,這在新媒體絮語中篩存下的奇幻噪音,已經成為我們愈來愈熟悉的知覺場。而林珮淳的《創造的虛擬》,觀眾如處於一種超現實的海洋數位擬生態的場景,觀眾經由手指繪製了新物種的蝴蝶,電腦被當作是創意的搜尋引擎,滿足於創造新生物的快感,但有趣的是這新物種的蝴蝶像是飛在真空的海域中般,海洋生態並無改變的兀自持續的存在著,作品呈現新媒體或生物科技年代的撲朔狀態。


【三】

虛數這個虛構的實體是數學家在數學運算中所發明的,它如果脫離了它所在方程式的語境,就什麼都不是。因為它只是語法上的虛設,是由語法自身產生的,而這些真正的意義並不在科學家對它的理解,而在它自身所不能停止的概念生成,這些概念形成的可能,也超乎我們能控制之外。人類在習俗、信仰、制度、傳統、教育來組織我們的活動,但也在創造、發明、錯誤中改變它。而「虛數」作為一個美學的概念,涵括(或模糊)虛與實,也呈現無窮多的可能性。


註1:這篇文章原文為 "Transgressing the Boundaries: Toward a Transformative Hermeneutics of Quantum Gravity",第一次發表在 Social Text #46/47, pp. 217-252 (spring/summer 1996).
註2:"Fashionable Nonsense", by Alan Sokal and Jean Bricmont. Book first published in French by Éditions Odile Jacob, October 1997.
註3:"Sokal et Bricmont ne sont pas sérieux", by Jacques Derrida (Le Monde, 20 November 1997).
註4:有關這場科學戰的所有相關文章,可見紐約大學物理系網站中的資料:http://www.physics.nyu.edu/faculty/sokal/#papers